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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绘画的写实基本功–节选于《丁方文集》

根据一贯的说法,如果认为某人在绘画方面具有扎实的基本功,不外是说他在写生过程中有能力化除非常写实的素描和色彩,尤以描绘人体的素描与油画为最权威的衡量标准。不错,以上确属于基本功的内容,但问题在于是否仅这些就涵盖了整个“基本功”的概念和范畴,抑或只是在这概念范畴中占有一定的位置,这倒是有必要探究的。若有人如是问:那种丰富的艺术想像力和强烈真挚的情感,那种体现在创作中的亢奋的激情和闪电般的灵感,算不算是基本功?大概没有人会明确说“不是”,但若再追问一句,既然是基本功,我们又是如何在以往的优化教学中有意识、有步骤的训练和引导学生发展这方面的“基本功”的?这恐怕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说出一番道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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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写实才能变形”这种说法从我们做学生时就一直被先生们所一再强调。根据这种说法,“变形”好像只是那些具备了扎实写实基本功的人菜油资格能做的事情。但何时才能将 “写实基本功”打好,何时才能进入自由创造的领域则不得而知,似乎是漫漫无期。有时觉得画的挺像那么回事了,但先生永远能指出你画面中的“明暗”或“结构”方面的微小不当之处。因而学生们只能忍受这画室中的疲倦和枯燥,头脑在一片空白中顽强地画出一张又一张逼近“写实标准”的素描和色彩实习来。

随着对外开放和各种学术活动频繁进行,是我们顿生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在原先以为天经地义的观念中打进了一个楔子, 绽开了疑窦的裂缝。为什么一些目不识丁,更谈不上受过什么“写实基本功”训练的民间艺术家,却能创作出如此丰富多彩,具有生动想像力的精彩作品?与知相比,有些画的一手好素描、色彩习作的专业画家在创作上却毫无灵感。我们要认清的是,当人类文明史已进展到今天,当我们收到愈来愈多系统和规范的艺术教育后,我们的想像力和创造力似乎不是在向前发展而是逐步退化,艺术心灵也渐渐萎缩。这大概是今天的现代人看到画册上前人的艺术成就而惊讶不已的原因吧。

许多循规蹈矩,擅长写实的画家却在创造性方面呈现出可怕的平庸,麻木和缺乏灵感,这不得不使我们反思现行的艺术教育体制肯定在哪个环节上存在着问题。其实罪过并不在写实,而是不能讲写实和基本功这两个概念划上等号。当然,写实训练确实锻炼一个人对形,色的微妙变化以及整体组合的感受和表现,但他替代不了“基本功”这一概念范畴,如果把写实功夫认做基本功的全部内容,那么就势必会因此而丧失对基本功最为关键的部分–艺术心灵成长的培养。

例如在米开朗琪罗著名的油画《圣家族》和《最后的审判》的形象习作中,展示给我们的绝不仅是解剖精神的肌肉或动态完美的形体,而是一颗伟大的文艺复兴灵魂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注,以及对神圣信仰的诚挚表白。我们看到,在人物剧烈扭曲的猛烈动态中,浸透了生命意志的悲剧性;遍布于躯体上错综复杂的线条显示出一块块如岩石拌凸起的肌肉,它是灵魂最内在的痛苦搏战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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